一本聖經兩件衣服走天下 -【火煉的使徒】專欄

在1980-90年代,我們團隊的人都是農村出身,因為被抓捕,不少人加入團隊全時間傳福音,連自己的家都無暇顧及,十分貧窮。雖然如此,貧窮也無法攔阻我們傳福音的步伐。我們當時的口號是:一本聖經兩件衣服走遍天下。我們真的拎一個小包,裡面裝著一本聖經、兩件衣服就走遍全國。現在沒有人會這樣做,覺得無法想像,但那個年代,我們團隊的人都是這樣傳福音的。

一頓飯兩元五角一直是我們的標準,所以一般只能吃燴麵,想再吃個饃和菜都是不行的。我們常有饑餓感,吃不飽就喝點水充飢,因為再多,教會就無法支付。這還是好的情況,更多時候,我們就是啃點餅乾、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走路時,我們看到有的家門口貼著信主的對聯,知道這家是信主的,便可上門去要個饅頭。

去外地傳福音,對我們來說,最好的情況是住到熱心接待的弟兄姊妹家,但1983-1985年這段期間,無論白天或晚上,公安常常到信主的人家裡突襲搜查。因此即使愛主的人,也不能接我們住在家裡,其他人就更加不敢接待我們了。但有些弟兄姊妹會提供些被子、被單給我們,讓我們在野地上睡。

若能去別人家住,我們規定晚上九、十點就要關燈,為的是節省電和煤油。考慮到農村窮,為體恤接待我們的家庭,讓人歡迎我們再來,我們就訂下這個規矩。去到哪家,姊妹們幫忙做飯洗衣,在那樣逼迫的環境下,有人能夠接待我們住就已經很好了。

若實在找不到可以接待的家庭, 我們通常就是住乾店,直到90年代,都只要五毛錢一晚。「乾店」,其實就是一個大房間,一大群人住在一起,凡來的客人,店家給每個人一張涼席,其他什麼設施都沒有,連浴室都沒有。 有些時間,就在曠野和車站等待天亮,這都是經常發生 的。 橋洞下、田野、沙灘、河灣、麥田、菜園、竹園、棉花 地、打穀場、山坡上、廣場……我們都睡過。姊妹們也和弟 兄們一樣,住乾店、睡曠野,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我們常常騎著自行車,從方城騎到河南各地,再從河南騎到湖北、山東、安徽,到各地傳福音、講道、栽培工人、探望教會。 我們去湖北的棗陽、隨州、襄樊 ,一天就能到。去山東、安徽則比較遠,要兩、三天。我們一天能騎兩百六十哩路,兩天五百哩路。平時騎累了,就躺在路旁稍微休息一 下,晚上便在田野裡睡。所以,我們的團隊,無論弟兄姊妹,都是騎車能手。

在當時的環境下,傳福音意味著受逼迫、被抓、被打, 這是一條十字架的道路。當時教會若差派人,首先長老就會說:「我們這回差派打發去全國各地傳福音,你們每個人回來時要帶上一條繩,就是被捆著回來(被公安局捆著遣送回來); 你們若不是這樣回來,就別來見我。」長老的意思是鼓勵大家一定要勇敢地傳,不要怕。大家都很受激勵,毅然地說:「行,我們都出去傳揚福音。」就這樣,見人就傳,福音便這樣被傳開了。有一些被抓到,打得死去活來; 有的沒被抓到,隨走隨傳,結了許多果子,建立了許多教會,信主的越發增多。

我們每次打發工人,都是難捨難分的場面,不知今日離別,何日能見面;不知回來是在哪一天,或許被囚,或許遍體鱗傷,也或許是帶著笑臉。被打發前往各地的同工,都是空降兵,常常只有去的路費,至於到那裡後怎麼生活,有沒有錢回來,完全管不了,只能憑信心。他們一去,何時能回來也都不知道。主若預備了路費,有人奉獻了,就可以回來;若沒有,就在那裡繼續做工,直到有了路費才回來。

在那個年代,很多事情都是很無奈的。我們知道要愛惜工人,要支持宣教士,但那時確實大家都窮,教會就是在窮苦中成長起來的,我們能做的只有切切地禱告,把各人交付在主的手中,求祂看顧,求祂保守,所以每次的差派禮都是淚水的洗禮。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死人復活的神蹟 -【火煉的使徒】專欄

詩篇46篇4節說有一道河,這河的分汊使神的城歡喜。一條大河是一條主幹流,大河兩岸由此得益處,而河的分汊能前往主幹流去不到的地方,四處發展擴散,滋潤一片片地土。一個團隊就如同一條大河,它的每一個分汊都使神的城歡喜,使國人能聽到福音,使一片片土地都不再是寡居之地,讓神的家,基督的教會在各處建立。

1994年,華人歸主團隊經過了14個年頭的成長,來到一個發展的階段,範圍廣、人員多、覆蓋面大。若全都在一起工作,不免會有疏漏與不周全,並且影響福音向四方擴展。於是我們決定分散,便於福音工作的開展,以及團隊的管理、發展、連結、開拓。

四川分團隊成立後,成了四川信眾的一件喜事。 由於四川地處深山,交通不便,資訊閉塞,尤其是在上世紀70-80年代中,四川的經濟不發達,許多四川婦女想脫離貧窮,便走出山川,前往平原,於是讓中原人口販子有機可乘,把成批成批的四川婦女拐騙到河南賣作媳婦。 因河南教會多、信徒多、傳道人也多,沒多久,這些被拐騙而來的婦女都先後有機會接受福音,甚至有些還成為傳道人。她們自豪地將自己與美國黑人相媲美:來時為奴隸,今則成主人;來時是窮人,今則富足;來時是死人,今則與主面對面。真是因禍得福,被人拐騙,她們卻蒙主救恩得永生。 由於這些悔改得救的姊妹不斷返鄉探親,把福音也帶到四川,四川信徒又不斷到河南接受聖經真理培訓,以致福音得以在四川廣傳。

1995年,華人歸主團隊打發鄭書謙弟兄前往四川探望教會。四川教會又帶他到四川毗鄰的陝西安康市教會,第一天就有神蹟發生。當地一個家庭的6口人中, 竟有3個癱瘓。鄭弟兄發現他們家裡放著很多大大小小的神龕,於是說:「你家這麼多假神,不害病才怪。」當時很多人驚訝這個人居然敢說這些神是假的。鄭弟兄告訴家主,想病好,先要把神龕砸了。但家主不敢,鄭弟兄便說: 「你不敢,我敢,奉主的名砸掉。」他一家於是同意了。砸掉偶像之後,鄭弟兄為他們禱告,結果三個癱子都起來,神的大能大大彰顯。鄭弟兄趁機傳講福音,講到耶穌的大能;耶穌能讓癱子行走、啞巴說話、拉撒路死了四天而復活,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

第二天鄭弟兄去另外一家傳福音、禱告。當時有80多人過來看熱鬧,突然會眾中出現一陣喧鬧。只見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哭著進來,說孩子在家病死了,來找河南的耶穌, 讓孩子復活。鄭弟兄嚇出一身冷汗,心想昨日講拉撒路復活,那是耶穌做的事,今天她來找河南的耶穌,但他只不過是耶穌的僕人,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呢?

但那婦女流著淚,抱著斷氣的孩子,已經站在鄭弟兄跟前。鄭弟兄毫無退路。突然聖靈給了他膽量,他大喊一 聲:「通通跪下!」在場的人都聽話地跪下。「先要說明,我不是耶穌,只是耶穌的門徒,請你們等五分鐘,我得先向主耶穌禱告。」

鄭弟兄一向主跪下,就大聲地哭了,說:「主啊,這孩子是祢的事,不是我的事。我昨日是講祢奇妙的作為,作祢讓死人復活的見證,但我可是人哪,我只有奉你的名做事。 祢應許說,我們要做比這更大的事。」起來後,他就奉主耶穌的名為斷了氣的孩子禱告。第一次禱告後發現孩子咳嗽, 有了希望;再次禱告後,孩子可以喝一點稀飯了;再禱告,孩子竟開口講話。哈利路亞,榮耀歸主名!一見孩子活過來,鄭弟兄趕緊擦鼻子、抹眼淚;他渾身都是汗,衣服都濕透了。

那天晚上全場80多人都信了耶穌,鄭弟兄和他們談到凌晨兩點多,眾人仍不肯散會。

死人復活的消息一傳開,遠近的病人第3天都來了,排成很長的隊伍,等候禱告。鄭弟兄的講道大會變成醫治大會。他奉主的名禱告,那天來的病人,百分之九十都獲得醫治,歸主的人如潮水般湧來。 就這樣,主藉著團隊分散,神蹟奇事伴隨,福音益發向外擴展,各地收效良好。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冬天受洗處處顯神蹟 -【火煉的使徒】 專欄

華人歸主團隊(前稱方城教會團隊)是神親自設立的,是自中國十年文革浩劫之後,在中國興起的第一支福音團隊。1981年,中國剛從十年浩劫中轉好,耶穌看那是中國福音的關鍵時刻,祂以自己的方法呼召人,藉著國家的政治運動,天天抓捕傳道人,致使被抓捕的人倉皇出逃,狼狽不堪地來到一個隱蔽的逃城——就是華人歸主團隊。來了之後,我們便打發他們去各地的接待家庭,在那裡隱蔽藏身,並繼續做工傳道。那時政治運動愈緊迫,逃來加入傳福音隊伍的人就愈多。隨著團隊人數急增,抓捕目標也逐漸明顯,對我們的安全帶來很大威脅。我們只好打發大家到各省去,從而分散目標,減少人們的注意力,降低被捕的風險。

由於團隊很窮,無力負擔路費,所以只給去的路費,不給回的路費,讓他們背水一戰,也讓他們知道傳福音這條路,只有前進不能後退。就這樣,福音被傳到了河南的很多縣市,並在全國各省建立了許多教會。神的道在中國興旺,在各省興起,從中原開始,走向中國的四境,到處建立教會,設立受洗場。

信徒都在冬天受洗,用木棍砸開一個冰窟窿,然後進入河水裡受洗,這成爲方城團隊的傳統,而且因著人們赤誠單純的信心,冬天受洗時常常有許多神蹟發生。那時得救信主的人太多,很多時候我們要通宵舉行洗禮。有一次,一個九十歲的老太太,帶著兩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來,她們和大家一樣,都下到冰窟窿受洗。洗禮前,我們先禱告,也爲河水禱告,求主將這河水分別爲聖。接著個個脫了棉衣,施洗的人下到水中,河水竟開始冒熱氣。洗禮之後每個人都出汗,沒有一個感冒。

有一個弟兄病得非常厲害,本來我們的同工不敢讓他去,但他說反正快死了,在死之前一定要受洗。他已經不能走路了,當晚是其他信徒用車子把他拉來的。結果受洗之後,他竟可以自己走回家。

還有一個姊妹來受洗時,聽我們禱告說將這河水分別為聖。她受了洗禮後,就從河裡裝一瓶水。等吃了聖餐,將水趕緊帶回家去給她丈夫喝,因爲她的丈夫快死了。結果她丈夫喝下這水之後,立刻好了。

1982年的春天對教會而言,算是一個火的年代。那時我們剛分了地,農活很忙,白天要幹活,晚上要去聚會,常常沒空吃晚飯,聚會完後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了,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忙碌。每天都非常疲累辛苦,難以堅持,我常常累得眼睛都閉上了,憑感覺走路。

有一天的黎明,我又是一夜沒闔眼,身體十分疲憊。我就小聲對主說:「主啊!我太累了!祢知道我已多日沒有好好休息,祢的工作又這麼多,這麼急,我又不能偷懶。若可以的話,你就准我害幾天病行嗎?讓我熟熟地睡上兩天。」當時教會的狀況,福音工作正在如火如荼,我竟然想偷懶下幾天火線。我這個求告對於中國復興運動的總指揮,那拔刀的元帥主耶穌是個極大的冒犯。三天之後我開始高燒不退,幾乎每天都在39度上下徘徊,一燒就是半年。

那時我痛苦難當,骨瘦如柴,連站立都不行。吃了半年藥,打了半年針,醫院的結論是:無名高燒,無從下手,無法開藥。一天,同工們用人力車把我拉到徐建德伯父的家中。徐伯是位德高望重,作風嚴謹,為人正直的神的僕人。他說:「張弟兄,你住過幾家醫院仍無結果,不如把藥全停了吧。從今天起,我和你伯母一起爲你禁食禱告,直到你病好了。若不好的話,我和你伯母同你一起死去。」那天我驚呆了,心想,我可以死,徐伯徐伯母可不能死。我嚇得整天認罪,卻一點兒都不見好轉。我實在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得罪主了,祂爲何不聽我的禱告呢?

後來,我猛然想到半年前因工作太多太疲憊,求主讓我害病的事,我就禱告說:「主啊,我那次想休息,向祢禱告害病,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求祢赦免我。以後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任勞任怨地去服事。」禱告到這裡,在我身上分秒不停的高燒突然止住了,令我萬分驚訝。我才意識到,半年之前的那個禱告是何等不討神的喜悅。從此便知道神是輕慢不得的。一個奉獻給神的人,是無權離開祭壇和那「廝殺的戰場」,哪怕再勞苦,也要盡最後的力量。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家鄉小鎮的復興 -【火煉的使徒】專欄

1980年1月,經過7年的牢獄之災,我終於獲釋,回到了久別的家。母親、妻子和兒子在村外迎接。孩子在我走時僅半歲,現已長高,滿七歲了。我的鄰居田五伯是個剛直的人,但與我家有很大的怨結。文化大革命時,紅衛兵因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抓了田五伯,而我當時是造反司令。田五伯誤以為那是我的命令,於是兩家關係更緊張,水火不容。後來我接受改造的時候,田五伯也會指桑罵槐,大力譏笑。

當得知我馬上就要刑滿釋放了,他非常恐慌,生怕我回去會瘋狂報復他。這事後來傳到我耳中,我自然十分重視。文革時我確實有愧於田五伯,因為當他遭批鬥的時候,我沒有去保護他,而我當時是有此權力的,所以我必須到田五伯家當面認罪,請求他的諒解和饒恕。

1980年農曆正月初一,那天在中國人的眼中如同西方的聖誕節一樣重要。我備上厚禮去見田五伯,當面向他認罪道歉。起初田五伯還懷疑我的誠意,但當他看到我的禮物及我真誠的眼淚之後,他失聲哭了,反過來向我認罪,承認他的不是之處。後來我們就這樣談到了耶穌,田五伯的靈被主叫醒,當場痛哭,表示堅信耶穌,大有信主恨晚之意。他的大兒子、兒媳、三個孫子全都歸向了主。

1980年時,我的故鄉共有八萬人。在眾同工殷勤辛勞的工作下,基督徒增長很快,不是一個一個的信,而是一村一村的信,一批一批的歸主。教會人數急速增長,出現了許多福音村。山坡上,路途上,到處是歌聲,家中、山頭、河邊、樹下都是禱告的祭壇。會眾像燒著的火把,傳到哪裡燒到哪裡。信仰的疆界天天擴大,外邦的範圍逐漸減小,得救的人數天天增加,連男帶女甚多。村裡超過半數人相信耶稣的,就成為福音村。不管國家政策多麼嚴厲,我們一到福音村,就好像到了「解放區」,可以放瞻盡情地歡呼歌唱。

這團火從我的家鄉發起,後來蔓延到整個方城,然後到南陽及河南各地,為之後的復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次的復興是普遍的、深入的,各地的教會藉著這次的復興,都被點燃起來了。人們的愛心、熱心、信心倍增,大家都覺得主快回來了,要準備好一切。

除了本鎮教會的工作外,每個禮拜五,我必須到距我家12里路的桃桂帕村去聚會。有一天下起大雨,因會眾都是山裡人,道路變得十分難走,所以應該無人會去聚會。但主給我一個意念:「你領羊群前行,必須作好別人的表率。」我就毅然披上了雨衣,冒大雨而去。那天晚上應是五百人的聚會,因為下雨只有一位弟兄去了,連我共兩人。誰知人少恩典卻不少,我講他聽,我禱告他阿們,聖靈也大大地動工。那位弟兄心裡火熱,於是第二天走遍各家各戶, 傳講昨晚神同在的大能,後來那個禮拜五晚的聚會,就變成風雨無阻的聚會了。

當時我負責的其中一個聚會點有500位信徒,我要求所有信徒不能只是蒙了恩典就萬事大吉,而是要蒙召做主的聖工。我更勸勉、呼召他們作傳道人。他們都是山裡人,不會講道,我便要求他們當中放牛放羊的,對著大山講道,對著牛羊講道;種田的,對著禾苗莊稼講道;放蠶的,把蠶放在山坡上,對著蠶講道,對著樹林講道。沒有對象,就自己演講,講著講著就成為傳道人、宣教士了。

他們就這樣不斷反覆練習,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這種有趣且富創意的方法非常有效果,在後來的年代,他們個個都成了傳道人。而且這些農民傳道人,不但在家鄉服事,還被打發到全國各地。許多地方的教會都是他們結的福音果子,以及牧養的成果。他們為主,為中國的福音工作做出美好的貢獻。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中國教會的普珥節 -【火煉的使徒】專欄

1976年1月,我因反革命政治罪名被判處7年有期徒刑,被送到河南省西華縣五二農場勞動改造,那年我剛滿25歲。勞改隊生活條件惡劣,病痛沒有醫藥治療,農活又重又累,整天餓著肚子工作。犯人在改造中就算會病死,也不許保外就醫,於是犯人的墳墓成爲另一道「風景」。

當時我得了腸炎,病得非常重,每天至少拉肚子七、八次,獄中也不給藥治療。這樣持續了三個月之久,以致我四肢無力,骨瘦如柴,心想自己十之八九要葬在這裡了,心裡非常絕望。我的病愈來愈嚴重,幹活遠遠被甩在後面。一天,主管我的張隊長親切地對我說:「張榮亮,我也信你的主。這是我妻子聽說你的病情之後,給你買的幾種藥,以後你有難處就找我,但不要告訴別人,請幫我保密。」我接過藥,激動得淚水不住流。張隊長的妻子是一位虔誠的門徒,不斷來幫助我,送藥送食,不久後我的病就痊癒了。

1977年春季的某一天,獄警叫我們其中一些犯人去蘋果園拉樹枝到打穀場,他們把我一人留在千畝的蘋果園,因為獄警知道我的品格為人,對我很放心。我向主禱告:「主啊,三年半我的膝蓋沒有挨過地,禱告只能是默想,從不敢出聲。今天, 我要盡情向你歡呼。」我感到多麼新鮮和親切,那種感覺真是太好了。在看守所時,政府知道基督徒跪地就是禱告,所以跪下來是不得了的事。即使晚上也不能跪,都有人監視。我當時就跪在蘋果園中,迫切求主幫我換環境,從勞改院搬到院外居住,一個人一間房子,無人監視,可以唱詩禱告讀經。

禱告後,當天晚上神就給我一個異象:獄警帶我去養豬場,但是沒有拿鑰匙,門無法打開。我醒了,深知是我禱告不夠,因爲禱告就是鑰匙。第二天我便禁食禱告說:「主啊,可憐我,我已三年半沒有跪下禱告了,我多想能有個地方跪下敬拜祢!」主聽見我的禱告。那天晚上10點,大院內的人都睡了,劉隊長進到大院,將我叫醒,輕聲告訴我說:「你明天搬出去餵豬,但要保密。」那天晚上我再沒有闔眼,深知主是聽禱告的主。

1977年搬出去後,我自由多了。白天在豬場養豬,夜間可以下鄉傳道。那時我接觸到西華縣農村傳道人。他騎著破爛的自行車,隔幾天就來養豬場找我。他白天通知信徒,晚上便帶我去聚會講道,講完道再把我送回來。參加聚會的一般都是本村信徒,人數並不是很多,大約有二、三十人。那時一般都是晚上9點開始聚會,除了講道外,大家還在一起唱歌,都不願散去。你唱一首,我唱一首,在那個不自由的情況下,能夠在一起團契,就是個難得的機會,大家非常珍惜。聚會時,聖靈一動工,常常到黎明時分才停。

1974年,四人幫江青被人問道:「中國還有多少基督徒?」那時江青果斷地回答:「再過兩年,我就會把中國的基督教送進歷史博物館去。」中國信徒聽到這話,無不震驚懼怕,全國信徒不約而同禁食哭泣,似乎有生存不下去、活不成的感覺。家家戶戶關門祈求,不分白天黑夜。每個人都覺得,再過兩年到1976年,不是基督徒全死去,就是有神的大能作為出現。

1976年是死亡與中國教會擦肩而過的一年,也是教會化險為夷的一年。正當中國的文革向深處發展,中國教會進入被整治、消滅、剷除的關鍵時刻,四人幫被推翻了,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就此終止。江青被判死刑,後來在保外就醫時懸樑上吊,中國信徒沒被關進博物館。這與哈曼要釘死人,結果自己反被釘在自己所造的木架上,沒什麼兩樣。

中國教會躲過了死亡一劫,哭著走過死亡的一夜。 這天是中國教會的普珥節,如同猶大人脫離仇敵得平安,轉憂為喜,轉悲為樂的吉日。中國教會何嘗不是轉憂為喜、轉悲為樂、轉哭為笑、轉死為活呢?這就是中國教會的見證!我們「不至滅亡,反得永生」!(約3:16)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為我伸冤的神 -【火煉的使徒】專欄

我在王莊村群眾監督改造一年後,因他們認為對我的改造沒有什麼效果,就另換其他辦法。

當時最底層的人是「黑五類」分子(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沒人權、地位和價值,想打就打,想鬥就鬥,想罵就罵。我們大隊中共有36個自然村,黑五類分子共16人。1973年春,他們把我打入這個行列,我成為第17名黑五類分子。黑五類大多是50歲開外的人,而我卻是他們中間唯一的年輕人。

17位黑五類加上監管我們的積極分子,共有30多人。上面安排給我們的工作是建造一個山區水庫。30多人雖是同在一處吃住,但在生活待遇上卻有天壤之別。我們17個人是世界上最卑賤的,每天都受人督責、看管、修理和管制。我不知道在這個非人待遇的地方要待多久,只有日復一日地等待神的調令,期盼那雲開日出的日子,等候奇蹟發生。

自從調到水庫以後,黑五類隊就成了「旅遊景點」,我則是這個景點的關鍵人物。每天遊人絡繹不絕地湧入,駐足細觀。他們來不是看山,看水,看動物。他們來是要看一個奇怪的人——黑五類青年、癡呆入迷的耶穌門徒張榮亮。每天人來人往,七嘴八舌,有譏笑的、有嘆息的、有驚訝的,也有沉思的……總之他們積極、熱情、認真、不見我不散。

監管人員中,對我最苛刻的要算田義發了。他年輕有為,積極向上,對我的管理非常嚴厲無情。他本應寬待我,因為他的母親也是一位基督徒,但他的內心卻充滿對神及基督徒的仇恨。後來他調到黑五類隊當監管的幹部,為的是專門對付我。他經常不斷地譏笑和謾罵我。

黑五類隊的工作是開山放炮,崩山碎石,截斷山嶺,讓水庫中的山洪從斷嶺處流出。其中最危險的是點炮,若有任何的操作不當或是掉以輕心,就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所以沒人願意去做,結果這工作就推到我身上。

半年以來,所有的炮都是我點的,在神的保佑下,沒有發生任何意外。1973年夏天的一個晚上,聖靈在夢中對我說了一句話:「今天逼迫你的人會死。」我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後回憶昨晚神的聲音,也不解當中的意思。早餐後,黑五類隊的領導吩咐我去做另外的工作。上班不久,我就聽說田義發要點兩炮,一個大炮,一個小炮。兩炮一起點, 大炮按時響了,小炮卻沒響,大家都以為小炮故障,需要重新再點。這時田義發重回炮場,剛貼近小炮的位置,瞬間「轟」的一聲巨響,田義發被炸上了天。四面八方的人從田間聚攏過來,去收拾殘肢。忽然我想起昨夜神對我說的話。神眞是那「伸冤在我,我必報應」的神,祂又是那「不讓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的主」。為此我對神益發敬畏,更加地忠誠。

田義發事件發生後,人們議論紛紛。有人說田義發逼迫信徒,耶穌發怒了;又有的人說看來張榮亮的神是真的;還有人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這些議論被黑五類隊長聽到了, 他害怕報應,也怕死。從那天起,他們對我的看管放寬了很多,並允許我一週回家住兩晚和家人團聚。這兩晚正好是週末,我就抓住這個機會,徹夜不眠,到處傳道聚會。

我連夜跑3個地方參加聚會,天亮還得趕回黑五類駐地,及時出外工作。每週的兩個自由之夜全是這樣使用。不論到哪個村莊,大家都是歡天喜地、精神飽滿,沒有一個人推辭怠慢。夜深了,誰也不肯離散,只恨天亮來得太快。每次聚會結束都是依依難捨,不忍惜別。那時教會有熔爐的熱力,即使丟進去的是廢鐵,出來時也必成為貴重的器皿。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四面受敵的生活 -【火煉的使徒】專欄

因著詩歌本和聖經的事,最後上級決定給我留黨察看三年的處分,並把我送到王莊生產隊進行勞動改造。王莊生產隊距離我家十多里路,有專人監督我,連家人都不准我見,更不用說弟兄姊妹了。在王莊的那一年,我是在上千隻眼睛的監視下,幾百張嘴的威嚇下,幾百隻手指的指責下生活,那是多麼艱難、困苦、飽受折磨的日子啊!

過了一段日子,葉縣郭莊的李文生弟兄心中火熱,前來與我見面。我心中特別激動,當時我求主一定要給我們機會交談,哪怕是一句話。主忽然開了我的心竅,提醒我:前面不是有個公廁嗎?你們假裝上廁所,不就可以說幾十句話了嗎?我照做了,李文生弟兄隨後也假裝上廁所。我們交談了幾分鐘,心中高興極了。因為在患難時刻,神終於差人來安慰我,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從此以後,那個廁所成為我會見弟兄們的一個平台。多麼奇妙啊!誰能想到平日又髒又臭的廁所,竟成了愛的會客廳,成為弟兄們團契相交,彼此鼓勵安慰的好地方。那個年代,對我而言,那個廁所竟勝過一切富麗堂皇、賓朋滿座的高雅地方。

1972年6月底,我勞改已經快一年了,可想而知我心中對主及聖經的話語渴慕到什麼程度。白天幹活時,我只能心中默念神,晚上沒人監督的時候,就偷偷起來與神親近。每夜起來三次禱告,每次皆穿好衣服、洗臉,然後才跪下禱告。一天晚上主對我說了句話:「再過四天,給你預備一輛自行車。」得此話語,我 欣喜萬分。我向主發出的無數「信件」終於有回音了。

第四天的早飯之後,生產隊隊長對我說:「你今天和幾個地主分子去交公糧。」我們用人力車拉了10車小麥到鎮上交公糧,誰知糧管所的人一驗就說麥子沒乾,還得再曬一天才收。這時已經下午6點了,又不能再拉回去,於是只好留宿,明天再曬。但我們晚上沒有被子蓋, 無奈之下,大家推派我去找。我來到一個叫至彥賓弟兄的家,找出10條被子。我先和彥賓弟兄說好,被子交給他們後,趁他們感激之時,再拉我到他家裡住。我假裝不願去他家,然後他硬拉,我就裝作只好去了。我來到彥賓弟兄家中,連坐都沒坐下,就立刻出發去找教會。

我往拐河鎮南溝李莊李河弟兄家去。那是不用電的時代,家家都不關門,於是我悄悄進入李河弟兄家。他家在主裡久經考驗,事主忠心。一進去便看見幾個人在禱告,再一聽,全是提名讓主釋放張榮亮弟兄:「主啊,袮釋放榮亮,他在那裡困苦,祢幫助他。袮站在他的旁邊, 袮與他同在。」「祢是彼得的神,也是榮亮的神。袮怎樣救彼得,也必怎樣救榮亮。」我立刻跟著說:「阿們!」當時我激動不已,大聲流淚哭 泣。大家一看是我在他們中間,每個人都站起來,拉著我, 分不清是哭是笑,全都激動萬分,稱耶穌是活著的主,祂使天使釋放彼得的事件重演。當時整個拐河教會都在為我禱告。

我連夜又跑到10幾里外的邢書典弟兄家。那天聖靈特別的工作,是主耶穌預備好的日子,又是主開道路的一 天。那天的信息特別蒙神祝福,邢弟兄講的是列王紀下6、7章。就是說,別看今天環境多麼窘迫糟糕,你知道明天如何嗎?如撒迦利亞書8章23節所記載,10個人必拉著1個猶大人的衣襟說,我們也信你的神。教會將會大復興。我的心大得安慰,深受鼓舞,邢弟兄的講道,使我渾身都是力量。

下午回到鎮中的糧庫,見到同行的人正在入庫交糧,沒人問我去了哪裡,也沒人問我做什麼去了。原來這就是主說的「自行車」,「自行」的意思是「主自己行」 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主為我預備一切。四十多年過去了,那天的奇蹟,到今天仍無法忘懷。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世界與天堂的抉擇 -【火煉的使徒】專欄

1971年5月22日,上級發出通知,將提拔我成為國家幹部。當天晚上我去參加一個秘密的受洗會。天黑之後,大家躡手躡腳陸續到達,共有160人。 弟兄姊妹一見面就手拉手哭泣,愛的氣氛十分濃厚。聚會正安靜進行時,突然30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包圍會場,殺氣騰騰。之後,幹部逐一審問,聲稱誰若否認主名,就立即釋放他回家;若是死不悔改,明天要做義務工,拉沙修路,遊街批鬥。面對這樣的威脅,神卻給我們剛強不畏懼的心。有位弟兄帶頭唱起一首詩歌,大家同唱數遍,全都哭得泣不成聲。

在場的幹部見無人否認主名,又見我們全都信心激昂,立場堅定,只好把我們全趕到村支部大院,等候天亮然後逐個過關。 第二天一早,我想到先去見上級的鎮黨委談談。見到李書記,我主動告訴他昨晚我參與聚會的事,然而他沒有追問什麼就讓我回去了。

幾天後趕上一個整建黨運動,整建黨工作組去我的村子整建,讓我寫個報告。 結果我寫了我信耶穌的理由, 以及我爺爺對我傳講耶穌的過程細節,還有主耶穌的再來。 李書記說:「你這不是寫檢討,是向上級黨政機關傳道。連 我都差一點作基督徒了。」他一定要我表明會不會改變信仰。「若是放棄信仰,就作你的國家幹部;若是堅持信仰,後果不堪設想。 要不你要黨,要不你要主,二者只能選其一。今晚寫好報告,明天上午交給我。」末了還叮囑我說, 這是決定你命運的一個晚上,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夜是我在幸福與痛苦、世界與天堂、前途與耶穌、自由與牢房、死亡與永生、當官與作主門徒之間,作出艱難決定的一夜。二者必擇其一,我心中不斷思索、猶疑、徘徊、掙扎。 一會兒起來,一會兒跪下,直到黎明快來。 我禱告時,聖靈向我說話,彷彿耶穌站在我旁邊。 聖靈當時啟示我一段關鍵經文, 是雅歌8章6-7節。

我心中立時增加了如洪濤巨浪般的力量和勇氣,毅然決定耶穌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人,別的通通與我無份無關,同時也為昨夜的徘徊不決而羞愧臉紅。我與主的愛情如死之堅強,人若拿他全部家產來換愛情,應全然被藐視。

第二天早晨,即1971年6月1日早晨,在上交的表決書上,我只寫下:「耶穌基督,鴻恩浩大,無可比擬!」十二個字。鎭黨委李書記看了表決書後,氣得臉色發青,怒氣衝天。 他大聲質問:「這就是你最後的決定嗎?」

「是!」

「是你最正確的選擇嗎?」

「是!」

「你一生不後悔嗎?」

「是!」

我再沒有任何猶豫,剛強壯膽,信心堅固,大聲答出三個「是」,這就是我的選擇。當我離開李書記的辦公室,心中甘甜、靈裡滋潤、天使伴隨,一身輕鬆、天地一新。 那種甘甜言語無法訴說,文字無法描述,肢體動作也無法表達。 內心的喜樂滿溢,又是一個新天新地的日子。

第二天,我就被關起來了,他們到我家抄到一本手抄詩歌本,惡狠狠地追問我它的來歷。那些詩歌都是我聽很多弟兄姊妹唱後記下來的,於是我交代,這是我編寫的。他們不信,天天打我、讓我挨餓,要我供出是誰編出這些歌曲。我被逼得太狠,20天後,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我說這是一位老信徒教我的,他已去世三年,再沒有別人。

後來又有人揭發我有一本聖經,他們就強迫我交出二爺給我的傳家寶聖經。主提醒我想起二爺的話:「榮亮,你要與聖經共存亡,只要你在聖經就應該在。」當時有兩位弟兄偷偷來見我,我讓他們通知我的母親,在垃圾坑中燒掉兩本雜書,並把聖經轉交給一位弟兄代為保管。當他們押著我回去拿聖經時,我母親說已經把聖經燒了,把灰燼指給他們看。他們看了便說,既已成灰,那就算了。聖經就這樣地保住了。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山洞教會 信徒的搖籃 -【火煉的使徒】專欄

1967年,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一年,我看到希伯來書10章25節記載:「你們不可停止聚會,好像那些停止慣了的人。」我想,沒有聚會是不合聖經的。我當時雖然才17歲,但主卻給我很大的信心和膽量。與母親商量之後,我們決定在家裡開始聚會。在那個時期的中國,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許多弟兄姊妹勸我別往釘子上碰,要靈巧像蛇,馴良像鴿子。

教會成立了,但村民都不敢來我家參與聚會,於是我決定和母親兩人在家裡堅持主日聚會。我們母子二人就在一塊兒讀經禱告。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小的一個聚會,但主仍在我們中間。 到了下半年,我們有5個人在一塊兒聚會敬拜。1968年增加到13人,大家情投意合,彼此相愛,把這個聚會看得很重要。我們聚在一起時,不會講什麼長篇大論,只是讀幾節聖經,唱幾首靈歌, 一同禱告,一同哭泣,就是一種享受。若不是因爲怕天亮後被人發現,即使整夜聚會也沒有倦意,誰都不願意離去。那些年日的聚會,真有一種在地如在天的感受。

1968年,文革愈來愈熾熱,為了安全的緣故,我家的聚會轉移到離我家約300公尺的山洞中,那是中原的第一所教堂,也是華人歸主教會具有歷史意義的產業。洞不太大,也不太深,可容下10來個人。洞在叢林中,無人發現。我們在裡面唱詩,外面聽不到聲音,我們在那裡高聲讚美主,它就成為讓人得以釋放的地方。每個主日晚上,我們都到山洞去。洞雖小,主的同在卻很大,不少人在那裡重生得救,更多人在那裡與主相遇。那山洞成為人間天堂。

1980年後,人們停止在山洞聚會,但那裡孕育出來的人才正在神的禾場上撒種收割。這個簡單的教堂已成為歷史,但人們很珍視那段歲月的見證及生活。直到今天,還是有人要到山洞教堂,體驗當年信徒的卓絕生活。那地方還在激勵不少信徒爲主獻身,努力工作。山洞教堂不只是華人歸主教會的遺產,更是中國教會歷史的一段記憶,今天它雖然已經停止使用,但它的影響及魅力仍不減當年。

1968年冬天,在一個零下10多度的寒冷日子,神僕張世選帶我到一個位於山腰的河塘,奉主名爲我施洗。當時河塘已冰封,有位弟兄用木棒把冰砸破後, 我就下去受洗。那時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反倒渾身發熱。受洗之後,無比歡喜快樂,充滿了新生的感覺,覺得天開了,心開了,靈開了,生命也開了,好像是一個新天新地。

從那天起,我對自己有了新的要求,要在屬靈的追求及愛主方面登上新的台階,我開始傳福音結果子。我先回到我的出生地,我重生得救的村莊,找到我的同齡好友,以及血緣較近的同族兄弟姊妹,一同傳揚主耶穌的十架救恩。 那年為主結了不少果子,在我的親族中不少人悔改歸主。

1967年的時候,因緣際會我被人硬推上造反派司令的位置,從此離別高山的牧場和熟悉的羊群,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政治生涯。人們議論說這是因禍得福啊!當時我想,萬事都互相效力,爲要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第一,當造反司令不能犯罪,做事要對得起神,也對得起人;第二,可以保護基督徒不受批鬥遊街的衝擊,可保護聖經不被抄走或扔入火堆。

感謝神,在我負責管轄的36個村子裡,沒有批鬥過信徒。僅有幾次因非法之徒私自抄家抄出3本聖經,但在他們交給我後,我都一一送回本人手中。信主家的子弟在政治方面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沒有一本聖經在我所管轄的區內被毀。

鑑於我對國家的忠誠,對工作的積極,並且克己奉公,出色地完成各項任務,上層機構經研究,決定邀請我成爲黨員,並任大隊副支部書記及民兵營長一職。1970年7月1日,我在紅旗下宣誓就職,也不知道信主是不准許入黨和當幹部的。那時我是一個跟隨黨認真工作的基層幹部,直到1976年1月18日,我因現行反革命罪獲判刑七年。


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童年與媽媽的頭髮 -【火煉的使徒】專欄

《火煉的使徒》不是寫出來的,是經歷出來的。它不只是文字的記載,更是血與淚的見證;不是人的記憶,而是天使的記錄;不是個人的功業,而是華人歸主團隊的見證。它是一本神在中國的聖靈行傳。我是一個山民、一名乞丐、一位牧人,沒有文化,我是哭著寫成這本書,中間無數的故事情節彷如昨天剛剛發生一樣, 動心、動魂、動靈、動人。

1951年,我出生於河南省方城縣一個窮困潦倒的家庭。我的父親是木匠,靠手藝養活一家人。1956年,我隨父母一同出去討飯,每天風裡來雨裡去,走遍數十家,爲討兩碗粥填飽肚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一直到1958年大躍進時期,每村都是大鍋飯,不准一家一戶再做飯,我們才終止了乞討生涯。1960年2月,在中國鋪天蓋地而來的大饑荒中,父親活活餓死了,瞪著眼看著我、姐姐和妹妹,含淚而去。那時我們全村有250人,卻只有一個伙房,經常7、8天,甚至10來天才做一頓飯。每人每頓飯只有二兩八錢麵,幾乎接近死亡邊緣。

媽媽每天晚上照例對我說:「孩子,媽媽脫下的鞋,明天不一定再穿了。媽媽若是死了,你可要堅強,堅持去地裡挖野草吃,多活一天就是全家的希望。你是我們家唯一的根,你一定要咬緊牙關,度過這場劫難。」我的童年每天都在這種痛苦、饑餓及恐懼中度過。今天回憶起來仍有幾分的痛苦和辛酸湧上心頭。

村上的老鼠都被捉光吃光,樹皮也被啃光了。這時政府開始急救解決,先解散集體食堂,並分給農民少量自留地,以補助農民的生活。人們開始有救了,但我們家裡還是沒有一分錢,幾個月也吃不到鹽。媽媽無奈之下剪了自己的頭髮,拿到商店換了二兩鹽。我和姐姐、妹妹幾個月來終於可以吃頓有鹽味的飯了。鹽是吃了,媽媽的頭髮卻成爲村人的記憶,路人的笑談,兒子內心終生的遺憾。

1963年3月11日,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我們村裡的長老,是我家族中一位至親,也是村人眼中的神人,是村中第一粒麥子。他德高望重,爲人極其謙卑,村人都敬重他。那天他把我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地說:「我的孫子啊,你已經12歲了,也是該開竅的時候了。有一件關乎你永生的大事,我不能不傳給你,就是有一位朋友名叫耶稣,祂是那無罪的,爲擔當你罪,替你而死……」他講完後,我表示願意接受耶穌爲我個人的救主。他見聖靈已經進入我心中,又引導我一個奇特的讀經法, 讓我讀以賽亞書53章2-6節,把「我們」二字改爲「榮亮」。

讀後我就大哭,深深感到我的罪孽深重,和主擔當我罪後的輕省。我是一個罪人,耶穌卻爲我而死,祂的大愛深深感動了我。從那時起,我得救了。直到今天,我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打擊,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的信仰,也沒有一天停止向神呼求。信主後,我在長老那裡聚會了幾個月。除了星期天,有時候晚上也聚會。長老就是傳道人,不斷爲我們講解聖經,提升我們的靈命。我信仰的根基就是那時候扎下的,雖然當時年紀還小,但都明白。

母親在窮苦生活的迫使下,爲保全孩子們的性命,決定改嫁一個普通農民張氏,我也因此從姓孫改爲姓張。1963年冬天,我隨母親遷居至本縣的拐河鎮七峰山,在海拔761公尺的高山上深居,開始了一生中最難忘的放羊生涯。那時候,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山上發出響亮的鞭聲。我牧養近40隻羊,它們之間常常發生碰撞,使得我每天都得去應對和處理羊群中的衝突與對峙,認識掌羊的習性,以及所吃的草的品種。怎知這成了我日後牧養神的羊群的一個必要經歷, 我深知我不只是在牧羊,更是在接受神對我的裝備和訓練。


火煉的使徒專欄介紹:張榮亮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其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教會)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他走過如同在爐火中行走的歲月,也見證了中國家庭教會從火中出來的血淚史。本專欄節錄自其自傳——《火煉的使徒》。

 

 

呼喚中國的父親-【回家的旅程】 專欄

2011年,聖靈在中國做了一件奇事:中國的父親是兒女的眼淚哭出來的。第一位被點將出來的中國父親是張榮亮牧師(亮爸)。亮爸是中國教會最黑暗時期的福音拓荒者,他創辦的華人歸主教會(前稱方城團隊),是中國五大家庭教會之一。亮爸生於1951年河南方城一個窮困的木匠家庭,少年信主,後來為堅持信仰而數度入獄。1971年至2011年間,亮爸6次進出監獄,度過共16年的鐵窗生涯。每次出獄後,他就繼續熱心傳道,推動了河南大復興。亮爸和太太育有兩個兒子,全家一同事奉主。他的著作《火煉的使徒》(香港國度事奉中心出版)一書,爲神在中國家庭教會的奇妙作為勾勒了歷史性的圖畫。

有人問他的教會大約有多少人,他說:「五百萬人吧,保守一點。」這位謙卑的神的僕人理當是中國父老,但故事沒這麼簡單。下面是他所分享,中國兒女們怎樣用淚水把他這個父親喚出來的精彩故事:

2011年10我剛出獄不久,就有兩位姊妹叫我去武漢。我推辭說還沒有到家不方便。我想這群城市人都是富人,我是窮人,不是一塊兒的人啊!要參加他們的分享,我為難,心裡有點拒絕。後來她們說:「你忙,我們來找你。」哎呀,這群人要找我,還不如我去找他們呢。因為他們來,我怎麼招待呢?我剛從獄中出來,對社會的一切都比較陌生我就乾脆找她們去了,當時不知道爲什麼心中很歡喜。到了武漢,那裡的人十分熱情,都稱我爲亮爸,我有點不好意思,這個稱呼對我來說有點太大了。

後來仲權牧師說話了,說這些年我們不在家,他作了中國的代理爸爸,現在我們從獄中出來了,中國應該有自己土生土長的爸爸讓在十字架道路上一塊兒哭過笑過的人來帶領中國,作中國的父老。讓我來作爸爸的代表。

我感覺這個任務好大啊!這麼大一個國家,將近一億名基督徒,現在的基督徒又有文化又有修養,讓我這個山裡放羊的老農民來作這個國家的父親,我感到不配不稱職。我對他們說,等別人來作這個角色,我不行。我只會粗手粗腳地帶領羊群,禱告醫病趕鬼還可以,當爸爸,我沒有那身量,擔不動啊。

當時我們是初次見面都不熟悉,他們都圍上來,要我作中國的爸爸!他們哭,一直求告神,他們的眼淚和迫切實在感動了我中國哪裡來這樣一群人啊!路得姊妹說:「我們都是你養的,都是你生的。」我心裡想,不對呀,我沒有來過武漢,咱們不認識,這是第一次見面。他們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他們說:「傳福音給我們的人,不是你就是你的團隊,不是你的團隊就是你團隊差派的人,不是差派的人就是受團隊影響的人。總之,我們要稱你為爸爸!」

 我的心受不了我自己的羊,團隊裡的人,經常和我在一塊兒生活的人,還有拒絕我,背叛我。這群人沒有見過我,反而說是我生的。這個見證太催人淚下了,我被吸引感化了……在感召之下,我默認了。

一個爸爸站出來了,五大家的父老們也就一個個站出來了!這些中國的父親不是完美的,但是他們不是人選拔出來的,是在中國下一代無父的哀哭中,被聖靈催生出來做這個時代的先鋒爸爸。有人說他們不能完全代表中國的父老,其實他們不是自願的。他們不圖名不圖利,只因爲中國需要爸爸,他們就勇敢地擔當和站立。神在等著中國的父親出現,因為祂要將一把重要的鑰匙交給中國。


始於1995年萬國守望者團隊於加拿大的聚集,後因華人信徒的加入,促成了2010年香港全球華人回家聚集,從此回家聚集成為了一個席捲全球的信徒運動,為了聚集同心合意的信徒走上回到天父家的旅程。本專欄節錄自同名書籍《回家的旅程》,透過作者曉林的親身經歷,向讀者展示這個旅程中的幕後故事及神的計劃。